調解協議能變更嗎？法律效力、情事變更與修正解析

「我手上的調解協議，真的就板上釘釘，一點都不能改了嗎？」許多協議執行申請人心中，常有這樣的疑問。一份經法院核定的調解協議，確實具有等同確定判決的強大效力。然而，人生情境多變，法律也並非全然不近人情。在特定嚴謹的條件下，調解協議的內容仍有「變更」或「修正」的可能。今天，律點通就帶您深入了解，如何正確理解調解協議的法律效力，以及在哪些情況下，您可以合法地尋求變動。

「調解協議」效力有多大？

您手中的調解協議，一旦經過法院核定，就具備了極高的法律拘束力。這股效力，來自於《民事訴訟法》的明確規定：

《民事訴訟法》第416條第1項：「和解成立者，與確定判決有同一之效力。」 《民事訴訟法》第416條之1第1項：「調解經當事人合意而成立；調解成立者，與訴訟上和解有同一之效力。」

簡單來說，這表示您的調解協議擁有既判力與執行力。既判力指的是，雙方當事人不能就同一事件再重新提告，法院也必須尊重原調解內容；而執行力則代表，如果對方不履行協議，您可以直接向法院聲請強制執行，無須再經過冗長的訴訟程序。正因為效力如此強大，要變更或推翻它，門檻自然也高。

什麼情況下，調解協議可以「變更」？

調解協議的「變更」，通常是指對原協議實質內容的調整，這在法律上主要依循「情事變更原則」。

《民事訴訟法》第397條第1項：「確定判決之內容如尚未實現，而因言詞辯論終結後之情事變更，依其情形顯失公平者，當事人得更行起訴，請求變更原判決之給付或其他原有效果。但以不得依其他法定程序請求救濟者為限。」 《民事訴訟法》第397條第2項：「前項規定，於和解、調解或其他與確定判決有同一效力者準用之。」

這條文是變更調解協議的核心依據。但要適用，必須同時滿足以下嚴格條件：

1. 調解內容尚未實現： 協議中約定的給付或效果，必須還沒有完全履行完畢。
2. 情事變更發生於調解成立後： 導致不公平的客觀狀況，必須是在調解成立「之後」才發生。
3. 情事變更非當時所得預料： 這是最關鍵的一點！這個變化必須是當時在調解時，您和對方都無法合理預見的。例如，可預期的市場波動、子女成年等，通常不會被認定為不可預料。
4. 依原調解內容顯失公平： 若不變更，會導致雙方權利義務關係嚴重失衡，對一方造成顯著且難以承受的不公平。
5. 不得依其他法定程序請求救濟： 也就是說，沒有其他更適合的法律途徑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此外，針對特定領域，法律還有更具體的規定：

• 商業事件： 《商業事件審理法》第29條也提到，商業調解協議除了情事變更外，經兩造同意變更也是合法途徑。這強調了商業交易中雙方合意的重要性。
• 家事事件： 《家事事件法》第84條規定，家事非訟事件的調解若因情事變更顯失公平，法院可依聲請以「裁定」變更，程序上相對簡便。

什麼情況下，調解協議可以「修正」？

「修正」與「變更」不同，它不涉及調解實質內容的改變，而是針對筆誤或計算錯誤等。

《民事訴訟法》第232條：「判決如有誤寫、誤算或其他類此之顯然錯誤者，法院得依聲請或依職權以裁定更正；其正本與原本不符者，亦同。」

雖然此條文是針對判決書，但在實務上會類推適用於調解筆錄。如果您的調解筆錄有誤寫、誤算或其他明顯的錯誤（例如金額數字寫錯、當事人姓名錯別字，但實際合意內容並非如此），可以聲請法院或原調解委員會進行更正。這目的是讓筆錄與實際合意相符，而非改變協議內容。

這不是「變更」！關於調解「無效」或「撤銷」

有時候，您可能覺得調解協議不公平，但這不一定是「情事變更」。如果調解成立時，您是因為受騙、被脅迫，或是對重要事實有重大誤解（例如，以為對方有錢可還，結果根本沒有），這屬於「意思瑕疵」。這種情況下，您並非請求「變更」協議，而是主張協議無效或得撤銷。一旦被宣告無效或撤銷，調解協議將不具效力，雙方關係會回復到調解成立前的狀態。這與情事變更是完全不同的法律途徑。

真實案例告訴你：法院怎麼看「情事變更」？

法院對於「情事變更」的認定非常嚴格，以下兩個案例能幫助您理解：

案例一：疾病惡化，能變更扶養費嗎？

有一位張先生，在調解時已確診罹患第三期胰臟癌，後來不幸因此病逝。他的繼承人主張，張先生的死亡導致扶養義務消滅，構成情事變更，請求變更原調解中約定的扶養費債務。

法院怎麼說？ 法院駁回了這個請求。判決認為，張先生在調解時就已經明確知道自己罹癌，因此他之後因該疾病死亡，難以認定為調解成立時所無法預料的情事。這表示，如果情事在調解時就已經存在或可合理預見，即使結果嚴重，也不會被認定為「不可預料之情事變更」。

案例二：資力減損與子女成年，能變更扶養費嗎？

另一個案例中，一位當事人聲請變更扶養費約定，理由是自己收入減少、資力受損，且子女已成年。

法院怎麼說？ 法院同樣駁回了請求。法院指出，當事人聲稱的資力減損，並沒有實質證據證明；而其精神疾病等狀況，在調解成立前就已存在。至於子女成年，這更是可以預料的自然發展，不屬於不可預料的情事變更。

這兩個案例都強調，情事變更必須是「非協議成立時所能預料」且導致「顯失公平」，法院會非常審慎地判斷。

實務操作建議：我該怎麼做？

如果您認為您的調解協議需要變更或修正，以下是您可以考慮的途徑：

• 雙方合意變更： 最簡單、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與對方再次協商，達成新的共識。建議將新的協議內容以書面明確記錄，並可考慮再次聲請法院核定，以確保其效力。
• 提起「情事變更之訴」： 如果雙方無法達成合意，且您的情況確實符合前述「情事變更」的嚴格要件，您可以依《民事訴訟法》第397條提起訴訟，請求法院變更原調解的給付內容。請注意，這是一個門檻很高的訴訟。
• 家事事件的「變更裁定」： 若是家事事件的調解，且符合情事變更原則，您可以依《家事事件法》第84條聲請法院以裁定方式變更。
• 聲請「更正顯然錯誤」： 若僅是調解筆錄上的筆誤、誤算等明顯錯誤，可依《民事訴訟法》第232條類推適用，聲請法院更正。

重要提醒：

1. 調解成立的嚴肅性： 簽署調解協議前務必深思熟慮，因為它的效力等同確定判決。
2. 情事變更門檻高： 法院對「情事變更」的認定非常嚴格，需要充分證據證明「不可預料」及「顯失公平」。
3. 單方變更極困難： 除了顯然錯誤的更正，單方面聲請變更調解內容的成功機率極低。

結論：掌握關鍵，保障權益

調解協議是解決紛爭的重要工具，其穩定性是法律所重視的。雖然變更或修正的門檻較高，但並非毫無機會。作為協議執行申請人，理解這些法律原則，特別是「情事變更」的嚴謹性，將能幫助您更務實地評估自身狀況，並在必要時採取正確的法律行動。掌握這些關鍵資訊，才能真正保障您的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