債權人撤銷權：資產追回與風險管理的法律利器

債權人撤銷權：資產追回與風險管理的法律利器

在資產管理與債權回收的實務中，您是否曾遭遇債務人惡意脫產，導致債權難以實現的困境？此時，瞭解並善用《民法》上的「債權人撤銷權」，將是資產管理公司保全債權、追回資產的重要法律武器。這項權利旨在確保債務人的財產作為全體債權人的總擔保，避免債務人透過不當行為減少其責任財產，損害債權人的權益。

法律基石：債權人撤銷權的法規解析

債權人撤銷權的核心法條是《民法》第244條，它區分了債務人的「無償行為」與「有償行為」兩種情況，並設定了不同的行使要件。

1. 無償行為的撤銷

當債務人無償處分財產（例如贈與），導致其財產減少而影響債權人受償時，債權人可以聲請法院撤銷該行為。

《民法》第244條第1項：「債務人所為之無償行為，有害及債權者，債權人得聲請法院撤銷之。」

白話解釋：只要債務人沒有收取任何對價就將財產送給他人，且這行為讓債權人拿不到錢或更難拿到錢，債權人就可以請求法院把這個「送禮」的行為取消。

2. 有償行為的撤銷

相較於無償行為，有償行為（例如買賣、設定抵押）的撤銷門檻較高。除了行為有害於債權外，還必須證明債務人與受益人雙方都「明知」該行為會損害債權人的權利。

《民法》第244條第2項：「債務人所為之有償行為，於行為時明知有損害於債權人之權利者，以受益人於受益時亦知其情事者為限，債權人得聲請法院撤銷之。」

白話解釋：如果債務人是透過買賣等有對價的行為來減少財產，債權人要撤銷，就必須證明債務人在賣的時候就知道會害到債權人，而且買方在買的時候也知道這件事。這部分的舉證難度較高。

3. 除斥期間與舉證責任

行使債權人撤銷權有時間限制，這就是《民法》第245條規定的「除斥期間」：

• 自債權人知有撤銷原因時起，一年間不行使，或
• 自行為時起，經過十年而消滅。

此外，根據《民事訴訟法》第277條，債權人對於撤銷權的構成要件（如債務人及受益人的惡意、有害債權等）負有舉證責任。這意味著，資產管理公司必須積極蒐集證據。

實務情境：從案例看撤銷權的行使難點

情境一：無償贈與的資產追回

一家資產管理公司追查發現，某位積欠巨額債務的債務人，在自身已陷入無力償債的情況下，將名下唯一一筆具有價值的土地無償贈與給了他的配偶。債權人認為此舉明顯是在脫產，影響其債權回收，於是提起訴訟請求撤銷贈與行為。

法院判斷：法院審理後認為，債務人在贈與前已陷於無資力狀態，其無償贈與行為確實有害及債權。對於除斥期間的計算，法院強調「知有撤銷原因」不單指知道有贈與行為，而是要知道該無償行為實際上會對債權造成損害。因此，即使債權人較早知道贈與，但只要證明當時尚未知悉其「詐害性」，就未逾除斥期間，最終判決准許撤銷贈與。

情境二：關係人交易的惡意證明

另一家資產管理公司在追討債務時發現，債務人將名下一處房產出售給他的兄弟。雖然這是一筆有償交易，但債權人懷疑這是假買賣真脫產。他們主張債務人惡意脫產，且其兄弟（受益人）也知情。

法院判斷：法院認為，債務人處分房產確實有害於債權，且債務人本人也知悉。然而，債權人未能提出確鑿證據證明債務人的兄弟在買受時明知其弟（債務人）對銀行有欠債情事。法院指出，僅憑兄弟關係或住所鄰近，並不足以直接推斷受益人必然知悉債務人的財務狀況和脫產意圖。因此，法院最終駁回了撤銷買賣行為的請求，凸顯了有償行為中證明「受益人惡意」的困難。

資產管理公司的實務操作策略

1. 風險識別與證據保全：

• 建立監控機制：持續追蹤債務人的財產動態，特別是不動產、高價值動產或股權的移轉。
• 即時蒐集證據：一旦發現可疑交易，立即申請不動產謄本、公司變更登記資料、查詢財產歸戶資料、銀行金流證明等，越詳細越好。

2. 時效管理：

• 精準計算除斥期間：務必在「知有撤銷原因」後一年內，或「行為時起」十年內提起訴訟。特別注意「知有撤銷原因」是指明知所有構成要件事實，而非僅「可得而知」。

3. 舉證策略：

• 無償行為：重點證明債務人的行為為無償且確實導致其責任財產減少，有害於債權。
• 有償行為：這是挑戰所在。除了證明有害債權外，更需證明債務人及受益人於行為時均「惡意」。可透過以下間接證據加強證明力：
• 交易價格顯不相當：遠低於市價的交易。
• 金流不符常理：買賣雙方無實際金流往來或金流異常。
• 關係人交易：買賣雙方為親屬、公司股東或關係企業，且受益人對債務人財務狀況應知情。
• 債務人已陷於無資力：行為時債務人已資不抵債。

4. 法律發展趨勢的掌握：

• 責任財產認定時點：目前實務多數採「言詞辯論終結時說」，即法院會以言詞辯論終結時的債務人財產狀況來判斷是否有害於債權。這意味著即使行為時有害，若訴訟中債務人財產狀況改善，撤銷權可能無法行使。
• 「知有撤銷原因」之認定：實務採「明知說」，對債權人相對有利，因為證明債權人「明知」所有構成要件事實的難度較高，不易被認定已逾除斥期間。

結語

債權人撤銷權是資產管理公司維護自身權益的重要工具。透過對法條的深入理解、對實務案例的借鑒，並搭配周密的證據保全與訴訟策略，您將能更有效地應對債務人的脫產行為，確保債權的順利回收，為公司創造更大的價值。及早識別風險，並採取果斷的法律行動，是成功管理資產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