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防衛傷害：被害人權益如何主張？

當你無端遭受攻擊，卻發現對方竟以「正當防衛」為由脫罪，那種無助與憤怒，我們完全理解。在台灣的法律框架下，正當防衛確實能讓行為人免於刑責，但這並不代表所有聲稱「自衛」的行為都合法。身為正當防衛案件的被害人，你更需要了解法律如何界定正當防衛，以及在什麼情況下，對方的「防衛」其實是違法行為，而你，有權利為自己討回公道。

核心法律概念：正當防衛的界線

什麼是正當防衛？

正當防衛是法律賦予人民自我保護的權利，但它有嚴格的條件限制。根據《刑法》規定：

刑法第23條：「對於現在不法之侵害，而出於防衛自己或他人權利之行為，不罰。但防衛行為過當者，得減輕或免除其刑。」

簡單來說，要構成正當防衛，必須同時滿足幾個關鍵點：

• 存在「現在不法侵害」： 這是指對方對你或他人的權利，正在進行、迫在眉睫或尚未結束的侵害行為。最高法院的最新見解甚至將「現在」擴大解釋到「預備最後階段，緊密相接到著手」的狀態，也就是說，只要對方即將對你造成傷害，你就有可能主張防衛。
• 出於「防衛意思」： 你的行為必須是為了排除對方的侵害，而不是藉機報復或加害對方。
• 「防衛行為」： 你實際採取了反擊或阻止侵害的行動。
• 「必要性與相當性」： 你的防衛行為必須是當時情況下排除侵害所必需的，且造成的損害不能明顯超過你所要保護的法益。這是判斷對方是否「防衛過當」的關鍵。

傷害罪：對方的行為原則上應受懲罰

當對方對你造成身體或健康的傷害時，原則上就可能構成《刑法》上的傷害罪：

刑法第277條：「傷害人之身體或健康者，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五十萬元以下罰金。犯前項之罪，因而致人於死者，處無期徒刑或七年以上有期徒刑；致重傷者，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這條文明確指出，除非對方能成功主張正當防衛，否則造成你受傷的行為，是需要負起刑事責任的。

防衛過當：過度的自衛仍需負責

即使對方確實面對不法侵害，但如果他的防衛行為超出了「必要限度」，例如，你只是推了他一下，他卻把你打到重傷，這就可能構成「防衛過當」。此時，雖然他仍有防衛的意圖，但因為行為過度，法律會依《刑法》第23條但書規定，給予減輕或免除其刑的裁量空間，但並不代表他完全無罪。

互毆：沒有正當防衛可言

如果衝突是雙方都基於傷害對方的意圖，主動實施互相攻擊的行為，這就是「互毆」。法律實務上認為，互毆的雙方通常都不能主張正當防衛，因為彼此都有傷害對方的故意，而非單純的排除不法侵害。如果你能證明自己並非主動攻擊者，或對方在衝突中明顯升級暴力，這將對你非常有利。

誤想防衛：對方搞錯狀況，法律怎麼看？

所謂「誤想防衛」，是指客觀上根本沒有對方的侵害，但對方卻誤以為有，並因此做出防衛行為。例如，對方誤把你的善意舉動當成攻擊。在這種情況下，雖然對方主觀上以為自己在防衛，但因為客觀事實不存在，他可能無法完全免責，通常會被視為過失犯，而非故意犯。

實際案例解析：從故事看懂正當防衛的界線

案例一：當「自衛」變成「過度反擊」

小明與阿華因行車糾紛發生口角，阿華氣不過，下車揪住小明的衣領。小明情急之下將阿華甩開，阿華因此倒地。當阿華試圖返回車內拿取物品時，小明猛力推擠車門，導致阿華手臂被夾傷。小明事後聲稱，他是為了阻止阿華拿取鐵管而推車門。

法院怎麼看？ 最高法院認為，阿華試圖拿取物品的行為，是否已構成「預備最後階段，緊密相接到著手」的「現在不法侵害」，原審法院並未釐清。這個案例提醒我們，判斷「現在不法侵害」的時點非常重要，它決定了對方行為是否能被認定為正當防衛。

案例二：誰先動手很重要！

全盲的李先生在路上突然遭到魏小姐的攻擊。李先生與魏小姐拉扯，並將魏小姐壓制在地，隨後持拐杖揮打，導致魏小姐多處受傷。李先生主張自己是正當防衛。然而，法院調查發現，魏小姐對李先生僅為一次攻擊，而李先生卻多次、長時間地攻擊魏小姐，甚至在魏小姐已無法反擊時仍繼續揮打。

法院怎麼看？ 法院認定，李先生在魏小姐已無法攻擊後仍持續攻擊，顯然已超出防衛的必要範圍，且其行為更像是出於傷害意圖，而非單純排除不法侵害，因此不符合正當防衛的要件。這個案例強調了，即使對方先動手，如果你的反擊過度，或在對方已無威脅時仍持續攻擊，就可能無法主張正當防衛，甚至會被認定為「互毆」。

被害人自保指南：保護你的權益

如果你不幸成為正當防衛案件中的被害人，以下是你可以採取的行動，以保護自己的權益：

• 即時保全證據： 這是最重要的步驟。立即就醫並保留所有醫療證明、診斷書、傷勢照片（清晰顯示受傷部位、範圍及嚴重程度）。若現場有監視器畫面、行車記錄器、手機錄影錄音，務必盡快取得。尋找目擊證人並記下其聯絡方式。這些證據將是證明你受侵害及對方行為不當的關鍵。
• 詳實陳述事實： 在警詢、偵查或審判過程中，清楚、一致地陳述事發經過。特別要強調對方不法侵害的「現在性」（是否真的有侵害？侵害是否已結束？）、對方的「防衛意思」（是自衛還是藉機加害？）、以及對方的「防衛行為」是否「過當」或屬於「互毆」。
• 積極配合調查： 配合檢察官及法院的調查，提供所有有利於你的證據，並協助釐清對方聲稱正當防衛的真實性與合法性。你的積極配合，將有助於司法機關做出正確的判斷。

結論

正當防衛並非萬靈丹，它有著嚴格的法律界線。身為正當防衛案件的被害人，你所遭受的傷害不應被輕易抹滅。透過了解這些法律原則，你將更有能力判斷對方的行為是否合法，並為自己爭取應有的權益。記住，法律是保護人民的，你的權益值得被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