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糾紛中，文書「偽造」與「變造」的法律差異與應對

在商業往來中，文件是信任與契約的基石。然而，當您不幸捲入商業糾紛，甚至被指控涉及「文書偽造」或「文書變造」時，這不僅關係到您的事業聲譽，更可能面臨嚴峻的法律責任。面對這些複雜的法律指控，您是否感到困惑，不清楚兩者究竟有何不同？又該如何應對？

別擔心，律點通將為您深入解析台灣《刑法》中「偽造文書」與「變造文書」的關鍵差異，並透過實務案例，幫助您釐清法律概念，理解潛在風險，讓您在面對指控時，能更沉著、更有方向地保護自身權益。

偽造與變造：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在法律上，「偽造」與「變造」文書雖然都涉及文件的不實，但其定義與構成要件卻有本質上的差異，這也是法院判斷您是否構成犯罪的關鍵。

什麼是「偽造」？

偽造，指的是行為人沒有製作權限，卻從無到有地創設一份虛假的文書。簡單來說，就是「無中生有」。這份文書在形式或實質上都是全新的，且不具真實性。

什麼是「變造」？

相對地，變造是指行為人對一份真實存在的文書，在不改變其原有本質的前提下，對其內容進行增、刪、塗改等變更。變造並非創造新文件，而是修改既有文件的內容。

兩者關鍵差異比較

為了讓您更清楚，我們將兩者的核心區別整理如下：

特性	偽造 (Forgery)	變造 (Alteration)
行為本質	從無到有，創設虛假文書	對真實文書進行內容增刪、塗改
文書狀態	全新、虛假、不具真實性	原有文書真實存在，內容被修改
對文書影響	改變文書的本質，使其成為不存在或未授權的文書	不改變文書本質，僅修改既有內容
核心概念	「創設性」、「無中生有」	「改造原有內容」、「局部修改」

實務上，法院會判斷修改的程度是否已達到「變更文書本質」的程度。如果修改後的文件已不再是原來的文書，則可能被認定為偽造。

文書犯罪相關法律條文解析

了解偽造與變造的定義後，接著我們來看看《中華民國刑法》中與文書犯罪相關的重要條文：

私文書、公文書、特種文書

文書犯罪根據文件性質分為私文書、公文書及特種文書，其法定刑度有所不同：

• 《中華民國刑法》第210條 (偽造、變造私文書罪)

偽造、變造私文書，足以生損害於公眾或他人者，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 律點通解析： 這是指非公務員製作的私人文件，例如契約書、借據、收據等。只要您偽造或變造這類文件，且足以對他人或公眾造成損害，就可能觸犯本條。這裡的「足以生損害」，是指有發生損害的危險，不一定要實際造成損害。

• 《中華民國刑法》第211條 (偽造、變造公文書罪)

偽造、變造公文書，足以生損害於公眾或他人者，處一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 律點通解析： 公文書是公務員職務上製作的文件，例如身分證、戶籍謄本、公文等。由於公文書代表國家公信力，因此其刑度比私文書更重。

• 《中華民國刑法》第212條 (偽造、變造特種文書罪)

• 律點通解析： 這類文書具有特定證明作用，例如護照、畢業證書、醫師證書、駕照等。偽造或變造這類文件也可能構成犯罪。

行使偽造、變造文書罪

• 《中華民國刑法》第216條 (行使偽造、變造文書罪)

行使第二百一十條至第二百一十五條之文書者，依偽造、變造文書或登載不實事項或使登載不實事項之規定處斷。

• 律點通解析： 如果您不只偽造或變造了文件，還將這些假文件拿出去使用，讓別人誤以為是真的，這就構成「行使」行為。通常，只要有行使行為，就會直接以行使罪論處，而偽造或變造的行為則會被行使行為所吸收。

其他相關罪名

文書犯罪常與其他罪名牽連，例如：

• 《中華民國刑法》第217條 (偽造印章、印文或署押罪)： 如果您在偽造或變造文件時，同時偽造或盜用了印章、簽名，也可能觸犯此罪。
• 《中華民國刑法》第339條 (詐欺取財罪)： 若您是利用偽造或變造的文件來騙取財物，則可能同時構成詐欺罪。此時，法院會依《中華民國刑法》第55條「想像競合犯」規定，從一重罪處斷。

實務案例解析：從故事看法律

法律條文或許抽象，但透過實際案例，您將更能理解「偽造」與「變造」的界線。

案例一：小陳的印鑑證明「換日」記

小陳因為商業合作需要一份最新的印鑑證明，但他手邊只有一份舊的。為了省去跑一趟戶政事務所的麻煩，他靈機一動，將舊的印鑑證明掃描進電腦，然後利用修圖軟體把核發日期改成了當天的日期，再用彩色印表機列印出來。

法院怎麼說？ 法院認為，小陳雖然是基於真實的印鑑證明來修改，但透過掃描、電腦修改、再列印成「一張新的」印鑑證明，這整個過程已經產生了 「創設性」 ，等於是 「從無到有地製作了一份核發日期不同的新文件」 。因此，法院最終認定小陳的行為屬於 「偽造」 印鑑證明，而非變造。這個案例強調了，即使是基於真實文件的電子檔修改，只要結果是產生一份「新的」且「本質不同」的文件，就可能被認定為偽造。

案例二：王先生的測試報告「改名」風波

王先生的公司研發了一款「運動攝影機」，並取得了相關的測試報告。後來，公司想將這款產品以「隨身密錄器」的名義銷售，於是王先生利用PDF編輯軟體，將現有的「運動攝影機」測試報告上的產品名稱、型號等資訊，直接修改為「隨身密錄器」，並盜用了他人的署名和印文。

法院怎麼說？ 法院認為，王先生雖然是在既有的測試報告上進行修改，但將產品名稱從「運動攝影機」改為「隨身密錄器」，這已經 「變更了文書的本質」 ，因為這份報告所證明的主體已經完全不同了。因此，法院也認定王先生的行為構成 「偽造」 文書。這個案例顯示，即使是數位文件的修改，若修改程度已觸及文件核心的證明內容，也可能被認定為偽造。

法律觀點的演進與最新發展

法律並非一成不變，隨著社會發展和科技進步，司法實務對文書犯罪的認定也有所調整。

影本法律效力的確立

過去，對於文件影本的偽造或變造是否構成文書罪曾有爭議。但隨著影本在日常交易中的普及，台灣最高法院已明確決議，影本若經變造並足以生損害，仍可構成變造文書罪。這代表無論是紙本正本還是影本，只要足以影響交易安全或公眾信任，都可能受到法律規範。

「連續犯」規定的廢止

值得特別注意的是，台灣《刑法》已於民國94年（2005年）1月7日修正施行，廢止了「連續犯」的規定。這意味著，如果您被指控多次實施偽造或變造文書行為，且每個行為都是獨立的，那麼將會依「數罪併罰」原則處理，而非從前的「連續犯」從一重處斷。這對量刑的影響甚鉅，是您必須了解的重要變革。

數位時代的挑戰

隨著電子文件、數位簽章的普及，以及AI生成虛假內容（如Deepfake）的出現，傳統文書概念面臨新的挑戰。實務上，即使是透過軟體修改電子文件，若修改程度已達變更文書本質，仍會被認定為偽造文書。這顯示法院在面對新興科技犯罪時，仍會回歸刑法基本概念進行判斷。

面對指控，您該如何應對？

若您不幸被指控涉及文書犯罪，以下是您應注意的實務操作重點：

• 釐清指控是「偽造」還是「變造」： 雖然兩者都可能構成犯罪，但其法律構成要件和情節輕重有所差異。了解指控的具體內容，是您應對的第一步。
• 重視影本的法律效力： 過去曾有人誤以為影本不具法律效力，即使修改也沒關係。但台灣實務見解已明確，變造影本並足以生損害，仍可能構成文書犯罪。切勿輕忽。
• 「足以生損害」的判斷： 檢察官或法院會判斷您的行為是否「足以生損害於公眾或他人」。這是一個客觀的判斷，不以實際造成損害為必要。即使對方沒有真的受騙或受損，只要有造成損害的「危險」，就可能構成犯罪。
• 注意複合犯罪的可能性： 文書犯罪常與詐欺等罪名併發。了解您的行為可能牽涉哪些罪名，以及這些罪名之間的關係（例如是否構成想像競合犯），將有助於您全面評估風險。

結語：沉著應對，保護自身權益

商業糾紛複雜多變，文書犯罪的指控更是令人頭痛。然而，透過對「偽造」與「變造」核心概念的理解，以及對相關法律條文和實務案例的掌握，您將能更清晰地判斷自身處境。

記住，沉著應對、了解法律細節，是您在商業糾紛中保護自身權益的重要步驟。務必妥善保管重要文件，並對任何文件的修改保持警惕，避免無心之過觸犯法網。